序章
元武元年,楚律践祚。
时天下初定,四方不稳。原先帝麾下四大雄师【漠北李家,南岭秦家,西川魏家,玉离麴家】镇守边关,京都更有天下第一谍报部门“玄机司”监察八方。中原乱贼不兴,关外敌国畏惧,不敢进犯。
然而楚律无道,诛杀其父心腹重臣,覆灭原玄机司,另起新部为己所用,贬谪官员不可计数。更是设下“鸿门宴”袭杀四军之首麴仁,拘禁其子麴瑛;发配秦李二家,无诏不得进京。魏家家主魏宁对祁阳大失所望,继而携幼子远走西川关外,杳无音信。
楚律此荒唐之举,大大削弱了祁阳有生力量——祁阳的边陲就像是剥好的荔枝一般,暴露在虎视眈眈的敌国眼中。
入则无贤臣劝谏,出则无精卒戍边。这般,便给予了敌国可乘之机。当此之时,漠北凤鸣起兵联合西南二外族大举进犯。由于缺少玄机司的情报,直到敌军兵临城下,攻城略地,楚律才如梦初醒一般从天下太平的幻想中脱身。
他有震惊,他有恐惧,但此时朝中除了京都的驻军和禁军之外已无可派之兵,朝中除了右相谢景,大将军关雎以外早已再无可用之人。
情急之下他再度启用了被囚禁多年的麴瑛,令其复职,并任玉离城城主;召回秦李二家统领再度驻守漠北,南岭;而西川无人,昏聩的楚律竟在西川常关结下城下之盟,割让了大片的土地以求一时安稳。
在这短暂的和平中,礼部尚书邢云协同一干官员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瞒着楚律暗中为祁阳简拔新生血液,对外称作“门客”,无官衔,却行官之职。而谢景和关雎则是为祁阳兴衰殚精竭虑,竭力维护楚律的统治,保证京都不乱,稳定社会秩序。
但此时的楚律却是一如既往的骄奢淫逸,暴虐恣睢,亲佞远贤,残害忠良。此情此景,群臣敢怒却不敢言。
国主如此,对于京都以外,就算能如谢景也是鞭长莫及。于是天下“豪杰”并起,祁阳各地势力如雨后春笋般丛生。这下未安稳几时的祁阳再度引起了敌国的觊觎,其大有取而代之之势;各江湖势力也是借此时机祸乱天下。
对此,楚律却置若罔闻,仍旧我行我素,放任他们去了。时有臣子见祁阳倾颓,斗胆进谏,却被株连九族,连坐下狱者十余人。于是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不敢再言。
元武十三年,先前遣出的三方驻军肃清本地江湖势力,在边关筑起“钢铁屏障”。漠北南岭收归祁阳:李恪,秦进击退外敌两百余里,使其不敢再进。玉离举城统一,尽数归于麴瑛麾下。西川则在早些日子骤然出现了一名武功绝伦的少年,手提一把陨铁大枪,从敌军后方悍然杀出,以无敌之姿召回常关魏家军,直撵得进犯西川的贼寇溜回老巢。
祁阳外部之危正式解除,天下百废待兴。消息传回朝中,楚律本应对功臣论功行赏,但他却道了句“朕知道了。”这事便石沉大海,无人再提了。
至此一切看上去都步入了正轨,祁阳表面上一片风平浪静。但这却是暴风雨之前的征兆。不知何时,一道消息悄然传入,并以燎原之势传遍了街头巷尾——“四大军阀拥兵自重,割据一方,断绝同京都的往来。”
消息一出,如冷水入油锅,众生哗然。有人慨叹有人窃喜。东宫更是暗自筹兵,大肆招揽门客,拉拢群臣,打压其他皇子势力,甚至势单力薄的四皇子竟是日夜流连京都花柳之地【玉衡街】放荡形骸,以求保全。
旁的世家大族更是效仿东宫,不安分地积蓄手中势力,至于其是否也是他人门客倒是无从可知。不过可知的是,由于大势所趋,天下不安,加上“门客”的待遇着实可观,竟是再度形成了“游侠”一职。一部分意欲在那些世家收下混口饭吃,另一部分则是惩恶扬善,执剑天涯。
自此,京都再度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瑟缩在世家阴影之下。眼明的人都能看出,这次劫难恐怕不简单,倘若不是一场有预谋的大清洗,这将是压死祁阳的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事态陡转,这段动荡仅持续了三年余便平息了。
外敌再犯,国内叛乱,正当乱像陡生时,边关四大军阀竟然一致分兵,一路攘外,一路安内,灭叛军,杀蛮夷,直至京都城墙之下。与此同时,原玄机司刺客公西默刺杀皇上楚律及太子楚盈,携御医逃亡。
“得知”消息后,四大军阀当即提议“国不可一日无君”,念在当下祁阳除嫡系四皇子楚曲成外再无可继位的皇子,即立其为帝。部分臣子意欲反驳,“四皇子流连花柳,无才无德,何以治国?”当即便被得知自己继位却毫不惊讶的楚曲成好生用实际行动上了一课。
却见他拿出有原玄机司统领大印的信笺,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楚律称帝的背后埋藏的真像,以及近年来天下霍乱的隐情,一桩桩一件件大事他如数家珍,篡位之罪,通敌之罪。而他楚曲成在夹缝中苟全,苦心谋划意图复兴是何其不易。一时间满座无言,无人再驳。
昭义元年,楚曲成即位,祁阳中兴。四大军阀回归为边军自愿为中央管制。楚曲成复兴原楚律所屠灭,执掌玄机司的何家,并重设玄机司。朝堂之上,借玄机司之手除奸佞,杀不良,恢复朝纲,大快人心。
而如今已是昭义十年,天下大定,万国朝拜。
此刻,南岭与玉离交接的湖畔小院中,一个慵懒的男人正卧在长椅上摇着蒲扇沐浴日光,他身旁正立着两名女子,一者焚香,一者温酒。
而在院子的另一侧,两个幼童正围着一清秀俊朗的男人叽叽喳喳。或是受不了小孩的吵闹,那男人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耐烦,他径直走向了那晒着日光的男人,在他卧着的椅腿上猛踹一脚。
“谢一叶,你给我起来!”
“哎呦,吴知秋你吃错药了?骇死少爷我了。”那唤作谢一叶的悠哉悠哉的男人吓了一跳,蒲扇都丢了出去,猛地窜了起来,一面拍着胸膛,一面吁气。皱着眉盯着这不速之客。
“自己的孩子自己带,你们玄机司不是能自己做就不外包么。”吴知秋收回脚,一挑眉梢,毫不示弱地迎着谢一叶的目光望回去。
谢一叶这厢被噎的有三分无语,想动手却还打不过这有暴力倾向的混球儿。瘪了瘪嘴正要反驳,却被那温着酒的侍女秋月挡在身前,却见她举起了手里的酒壶,另一侧的侍女春花则是淡定地抄起香炉,同时投给了谢一叶一个无奈的眼神。
见此二女作出这熟悉的动作,这万般熟悉的情形,吴知秋脸色骤变,只觉得后脑勺凉嗖嗖的。噔噔蹬后退几步。
见他退去,秋月满意地放下酒壶掐着腰得意地扬起下巴道:“哎哎哎,吴知秋,给少爷带孩子是你的荣幸,你可知足吧你,少爷这俩儿子现在对你比少爷亲多了……”
“秋月…”春花略略瞟了一眼面色愈发阴沉的谢一叶,无奈地摇摇头。
此时屋中,正在绣着什么的两妇人正听着屋外的喧闹声,齐齐停下手来。那年龄稍小的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掩唇而笑,那年龄稍长的则是极为不羁地仰天大笑。
“麴姐姐,吴大哥可真是受够了我们家的小家伙了。”
“是啊,不过,我这做姨的也不能屈着这两个可爱的小东西,吴知秋他敢嫌累?看我给他吊起来打。”那麴姓女人豪爽地一撩头发。
“姐姐言重了。”
“不重不重,这算什么,当初姐姐还上过战场,杀过叛军呢。嗐,话说回来,你们家的那两个小家伙对我可不甚亲近啊…”
“嘻嘻,想必是姐姐太凶了。”
“我…我才没有!”
这般,你一言我一语,不多时,二女调笑起来。
此二人却是谢一叶和吴知秋的结发妻子,步青鶠和麴兰。
值得一提的是,屋外喧嚣时,步青鶠正教麴兰刺绣,只是明明教的是鸳鸯,这麴兰端的是绣出了个肥硕的鸭子,让步青鶠哭笑不得。
…
这看里似只是个远离尘嚣,远离世俗纷扰的平凡的人家,可是,它又何其不凡。
世人只知道四大军阀平定叛乱,知道玄机司一击制敌,但他们不知道,在那风起云涌的战局中,出奇制胜的契机,这“昭义中兴”的推动力,竟是这被世人淡忘的两人——谢一叶,吴知秋。
此刻,院中。在吴知秋的强烈抗议下,谢一叶让两幼童拽来两条凳子,吴知秋等人也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谢一叶伸手摸了摸两幼童——谢安,谢宁的头发,几番追忆道:“莫要闹吴伯伯了,爹来讲个故事吧。”
谢一叶深深地看了一眼吴知秋,对方则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这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那时,还是元武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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